我出生於旺角。
從醫院出來, 我便住在旺角。
荔枝角度22號東興大廈,
旁邊是百誠商場, 樓下是民生台灣物產。
我媽在家車衣, 還會包伙食,
家裡總是多人得像條街,
爸爸在工廠工作,
下班後會帶一大班同事回來,
有人打麻雀,有人玩天狗, 有人玩話事啤。
我看著他們一舉一動,
粗口是我的母語,
龍虎門是我的繪本,
啤牌是我的FLASH CARD,
麻雀是我的積木。
在最市井的地方,
我以最市井的方法成長。
後來, 我搬離了旺角,
而東興大廈變成了酒店,
大大公司變了聯合廣場,
麗聲凱聲都沒有了,
我的童年記憶,
空空如也。
出來工作後, 移居港島,
幾乎一年也不會踏足旺角一次,
怕擠怕逼怕廉價,
怕庸俗怕老翻怕自由行,
MK是我嗤之以鼻的一個名詞,
但我忘記了, 它其實是我的出身。
多年之後, 我重回這個地方,
我想起上海街公廁旁,
有個防止虐畜會的小廂,讓人遺棄小動物。
我想起看著七十一開幕,喝著思樂冰,
吃著微波爐叮的黑椒牛肉潛艇三文治。
我想起旺角街市頂樓的遊樂場,
外婆放下我讓我玩她就去買菜,
回家還會買雪條給我吃。
我想起與媽媽往花園街,
總會鑽進譚材記尋寶買玩具。
今天, 我再認真細細看你,
我長大了, 你卻沒有變老。
你變了得多, 但我還能認出你。